一个幸存的教师在废墟中默默祈祷受难的孩子(图)

~ 母广轩在废墟中沉默

北川中学废墟上一只学生无力的手———到昨天12时为止，北川中学已有360名幸存学生获救，但仍有700多名学生被掩埋

　　大地震后的重灾区北川，余震未息。

　　虽然几个在废墟外等待的孩子家长劝说曲山小学幸存者母广轩老师不要踏着瓦砾前往曲山小学西区，但她仍然执意冒着危险前进。当她中途受阻，无法接近那个学校的时候，母广轩老师大声呼喊：“刘康敏……吴映仁……”这些都是她以前熟悉的名字———但回答她的，是一阵静默。

　　5月15日上午10时左右，38岁的母广轩老师从绵阳市安置灾民的九州体育馆赶往北川县城，受轻伤的她这两天一直在安置地照顾幸存的孩子们。她说，她想去北川看看自己的班里还有谁被抢救出来，同时也去那里再“看看”那些她以前熟悉的孩子。虽然时间已经过去近三天，但很多孩子仍埋在瓦砾之中，生死不明。

　　这座小城80%都已化为废墟，远远望去，只有少数几栋楼房算得上完整。北川全县有16万人口，城镇人口2万。6名副县长中，3人遇难，3人失踪，县医院、县政府机关、北川中学、曲山小学以及幼儿园都是重灾区。断壁残垣的小城聚集着很多士兵和各种设备，直升机不时从头顶呼啸而过，伤员被源源不断送出瓦砾———这里比战场更惨烈，但这里比战场更有希望———这是一场挽救生命的战争。

　　母广轩是北川曲山小学四年级3班的数学老师，她所在的学校东区位于新城。12日发生地震时，她正在小学的办公室里批改作业。“我突然感到一阵剧烈震动，然后听到撕裂的声音。”她大叫一声———地震了，快跑。她说，自己刚跑到门口，就被强烈的冲击波甩到了办公室外的操场上。当她醒来，受伤的母广轩老师看到整栋教学楼已经倒塌大半，“六年级1班所在的三楼直接掉下来压在处在二楼的五年级1班的教室……我听到到处是孩子们的呼救声。”

　　母广轩说，当时她自己的孩子也在那栋教学楼里。幸运的是，她的孩子所在的五年级4班，大部分孩子奇迹般的活了下来。“像我这么幸运的整个北川城都不多，很多活下来的孩子成了孤儿，或者就是父母失去了孩子。我们学校40位老师只活下来不到一半。”她说，她的母亲和侄子都在这次地震中去世，而自己做警察的弟弟还没来得及去看一眼自己刚刚失去的孩子就去参与抢险了。

　　从绵阳至北川县城垭口的道路15日已经基本打通，但到昨晚，这个重要的垭口仍被滑坡的一大堆山石挡住，路面整体塌陷，重型起重设备仍无法进入城区。救援部队的战士和志愿者一批批地顺着新开辟出来的小道，下坡、拐弯、穿过灌木丛，抵达城区。

　　昨天12时30分左右，经过两小时的跋涉，母广轩老师抵达任家坪收费站。附近就是救援部队相对容易抵达的北川中学。在那里，千余名学生被轰然崩塌的教学楼压在了瓦砾之下。一片瓦砾之上，各种课本和作业本散落一地。一些孩子的遗体*露在瓦砾之中。由于昨日白天气温较高，瓦砾下的尸体散发出腐臭的气味。但瓦砾之下仍然还有生命的希望，来自各地的救援部队仍在紧张施救。

　　母广轩老师并没有进入北川中学，而是径直往垭口方向走去。

　　她说，垭口的另一边，就是曲山小学的西区，“那里集中了我们学校一年级、二年级和三年级的学生；与曲山小学西区一墙之隔的是一个幼儿园……小学的教学楼被地震硬生生地推倒在幼儿园一边，现在都很难分辨出学校的位置。我已经在曲山小学待了18年，我认识那里的很多孩子。”

　　前往曲山小学西区的必经之路是一大片被建筑掩埋的街道，“以前从这里走到那所学校不到五分钟”。但是，两旁的建筑已经完全倒塌，街道填满了露着钢筋的预制板，阻住了人们的去路，一件邮递员的制服*露在废墟中。踏着废墟往小学方向迈进的一位名叫罗中云的学生家长说：“我昨天去过那个学校，那里救出来几个孩子，也挖出来了几具尸体，但都不是我们家的。我给孩子买过一块玉，有个孩子长得和我的孩子很像，但没有戴着那块玉。”

　　虽然几个在废墟外等待的孩子家长劝说母广轩老师不要踏着瓦砾前往那所学校，但她仍然执意冒着危险前进。当她中途受阻，无法接近那个学校的时候，母广轩老师大声呼喊：“刘康敏……吴映仁……”这些都是她以前熟悉的名字。但回答她的，是一阵静默。

　　她哭着说：“有一次，我让班里的孩子给我写心里话，他们说"母老师，我喜欢你！"我现在真希望他们都活着！”

　　在废墟前，母广轩老师遇到一位刚从北川新城方向参与救援回来的学生家长张新州。虽然张新州的孩子遇难，但张新州却在过去的两天与其他老乡一起用双手救出了好几个孩子。他们相互交谈着获救孩子和遇难孩子们的情况，母广轩希望继续前往新城，她急切地希望去“看孩子们一眼”。但前往新城的想法被张新州劝阻———那里没有倒塌的房屋随时都可能在轻微余震中倒塌，而前往新城的道路也极其艰难。

　　下午5时左右，母广轩老师和其他一些学生家长返回垭口高地。她说：“我过去对孩子们很严厉，经常批评他们，现在我真的很后悔……”在回程的路上，抢救现场传来消息，她以前任教的曲山小学西区又有三名学生获救，1000多师生被埋在废墟下的北川中学也已有360名幸存学生获救（但仍有700多名学生被掩埋），救援部队战士正将获救的孩子们运往垭口。听到这个消息，她突然停在那里：“我要再等一下，这里能看得见我的学生。”

　　在这个能看见北川县城全景的垭口，母广轩老师默默祈祷，掩面而泣———希望仍在，天佑北川。